【慈迹】耳语集 之 梦中人

题记:休言万事转头空,未转头时皆梦

有的人,偏爱沈眠梦中

 

不睡觉的时候,芥川慈郎总是不经意的吹着口笛。

重复着相同的旋律,轻快悦耳的音节。

下课时透过二楼的玻璃窗,看到凤被一年级的女生叫了出去。女孩低垂着头,凤说了什么之后,女孩突然鞠了个躬转身跑掉了。

又来了。慈郎悠悠的想。兼具身高长相和阳光而温和个性的凤,不知从何时起,在各年龄层的女性中都开始广受欢迎。接受告白,温婉的拒绝,每天每天,相同的戏码不断上演。

凤的理由永远只有一个——

对不起,我已经有了非常喜欢的人。

慈郎有时会想,如果被追问对方是谁的话,凤会不会也正直的照实回答?以他的性格而言不无可能,然后就会一夕之间,风言风语漫布整个冰帝学园。

不过或许也正相反。思及他那“非常喜欢的人”的反应和心情,凤那个家伙或许会稍嫌笨拙的蒙混过去吧?

慈郎一边在心里描绘着凤的各种表情,一边无意识的继续吹着口笛,渐渐的,就昏昏欲睡起来。

双眼快合上的时候,一抹浅褐蓦的蹿入眼帘。头脑作出反应之前,眼皮已自动撑开,隔着窗玻璃投出的视线,确实的捕捉到站在樱花树下的那个人。

四月,大半个冰帝学园都被淹没在樱花的海洋中。还不到花吹雪的季节,只偶尔一两片娇小的轻红花瓣,被风飘飘摇摇的送到远处。

还是一样清瘦的身形,柔软而飘逸的发,比上学期末最后一次见面时,似乎稍微长了一些。从慈郎所在的角度,看不见他的表情,叫住凤说着什么的人,全身散发出的仍是那种锋锐而不容逼视的气势。

慈郎静静的看着,樱花静静的飞旋。凤低头行了礼,转身走去。那人仍是站在原地,好似在目送着凤的背影。过了一会儿,突然抬起头来,在慈郎还没做好准备的时候,与他目光交接。

远处有喷泉淅淅沥沥的水声,三个足球场大小的网球用地只一片空绿没有半个人影。

慈郎摒住了呼吸。

瞬间凝滞的空气开始流动,交汇的视线被飘过的花瓣截断。错过片刻,对方已低下了头,毫无犹疑的转身离去。

一直到他的身影从视线可及的范围中消失,慈郎才收回目光,不知不觉间,唇边又流泻出清淡的旋律。

仍是轻快着,淡薄如打着旋落到地上的花瓣。

 

凤走进二年级教室的时候,慈郎已接近半睡半醒状态。小小的叹一口气,拉开慈郎前面椅子坐下。

午休时分,教室里人影稀疏。

感觉到动静的慈郎撑开略显沉重的眼皮,半带朦胧的疑惑目光落在凤脸上。凤皱了皱眉,伸手敲敲慈郎的脑袋。

“醒着吗?”

拨开凤的手,顺便把原本就乱蓬蓬的头发扒得更乱。

“有事吗?”

“好意思问?从开学算起你有几天没参加练习了?”

慈郎沉默。

“部长让我传话给你——再不来的话就把你从网球部除名!”

“……哦。”

“就这样?”

慈郎打了个呵欠,下巴搁在桌面上。

“没别的事了吗?没事的话我要睡觉了。”

凤叹气,双手突然伸到慈郎脸颊两边,啪,的一声脆响。

“干——什么啊!!”

吃痛的慈郎哇哇大叫,吊起眼睛狠狠的瞪着凶手。

“怎么说我好歹是学长!有你这么对学长的吗?!”

“我已经充分作好了被学长降罪的思想准备,因为比起慈郎学长来,那边还有一位更开罪不起的存在。”

慈郎皱着脸,低声嘀咕了两句,发现凤仍旧表情严肃的盯着他,放弃似的叹了口气。

“知道了啦!不就是翘了几天练习吗?大惊小怪的……”

“这可不是‘不就是翘了几天练习吗’的问题!不管在中等部曾经如何叱咤风云,升到高等部后越过三年级部员直接被上任部长指名为继承人,冰帝史上迹部学长还是第一个。你也想想迹部学长所要背负的压力吧。一边得面对三年级的不信任和百般挑剔,一边还要维护至今没有现身的你,他可是……”

“好了凤!”

慈郎不甚耐烦的打断学弟的说教。凤这个家伙什么都好,偏就是得理不饶人,再加上他那正直的性格和挂在脖子上闪闪发光的十字架,被他训只会让人觉得自己错得无可救药。

“都说我知道了。去就是了……”

凤灿然笑开。

“请慈郎学长记住现在的承诺。那么不肖学弟就此告辞了。”

说完当真起身走了。

慈郎注意到的时候,空荡荡的教室里已只剩他一个活物。仿佛要把被凤带来的郁闷排挤出去似的,慈郎大大的伸了一个懒腰,再次趴倒在桌上。

却怎么也睡不着。

为什么要让凤来传话呢?就算他不想亲自来,至少还有桦地和宍戸可以指使不是吗?

无心的吹着口笛,熟悉的旋律中,慈郎再次决定让自己不善思考。

 

晃到网球场时,练习已经开始了。

今年网球部的新入生似乎特别多,其中初心者又占了绝大部分。初心者大多在作基础运动,有一定实力的部员即便是一年级,也被允许进入球场练习。

冰帝的网球部,向来只凭实力说话。

首先注意到慈郎的是向日。拿着球拍跑过来,笑着问慈郎你怎么那么久没来啊?

慈郎也搔搔头笑:总是睡过头。

向日哈哈大笑着用球拍拍着慈郎的背,说你还真是老样子没变。

慈郎被拍得生疼,心里暗自咬牙道你不也是吗!

抬起头,凤和宍戸正以复杂的目光看向这边,忍足附在迹部耳边说着什么,然后迹部走了过来。

“芥川慈郎,无故缺席一个礼拜,我该怎么罚你呢?”

开门见山。慈郎再搔搔头。

“……悉听尊便。”

以眼神支走在一旁紧张的关注着的向日,迹部的笑容锋芒毕露。

“既然如此,接下来一周的球场扫除都交给你了。还算公平吧?”

慈郎略略环顾了一下高中部巨大的网球场,向迹部投去乞求的眼神。

“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难道真是太久没来练习,忘了我是说一不二了吗?或者是觉得罚得不够,还想追加呢?”

慈郎赶紧让眼底盈满笑意,一脸的百依百顺。

迹部显然甚是满意。

“那么就拜托了,从今天开始为期一周。现在先去绕网球场跑二十圈,算是罚今天迟到的分。”

慈郎欲哭无泪。

那边忍足在叫,迹部应了一声,转身走开。

看着走向球场中的背影,慈郎收起玩笑的眼神,扒了扒头发,低头盯着自己的足尖。再抬起头来时,已恢复平常那幅倦怠的神情,手往裤兜里一插,开跑。

 

四月的傍晚,有风的时候依旧寒气袭人。慈郎吹着口笛,慢慢的整理球场。

迹部果真说一不二,练习时间一结束就宣布从今天起原本负责球场清扫的一年级全部可以提早回家。慈郎接收到来自凤的同情目光,苦笑一下带过。

现在诺大的球场中只有他一人,还剩不知几百个球需要回收。走到一颗球面前,挑起来,球拍随意一挥将球打入筐中,再去解决下一个……第多少次重复这个动作之后,慈郎踢开眼前的黄色障碍物,一屁股坐到地上。

天上的云在迅速的聚集着。下午还是一片清朗的天空,现在已被云遮去了一半。

晚上兴许会下雨吧?看着天空,慈郎这么想,干脆就躺倒在球场上。

绿色的地,黄色的球,白色的网,蓝色的天。已经忘记了最初为何会喜欢上网球,只是打着打着,就逐渐停不下来了。在球场上奔跑、跳跃,球拍接住球的刹那直透心底的满足感,挥出的瞬间无与伦比的快意。说不关心胜负是假的,然而在胜负之外,的确还有着更为撼动人心的东西。

别人的比赛,慈郎总是睡过去,一场也没有认真看过。他的网球很自我,很放纵,很欢快。宍戸曾说很羡慕能一直这样打着网球的他,慈郎对此报以一个呵欠。他只是不像他们那般对输赢斤斤计较,比之结果,他更欣赏过程的乐趣。

头脑简单的人真好,每天茫茫然的还能莫名其妙捡到正选——不高兴的时候,日吉会这么讽刺他。

难得的慈郎也会同意日吉的观点:头脑简单真的很好,平白少去很多烦恼,只可惜他可望而不可及。

随意抓起身边一颗球,往上一抛,球划出高高的抛物线落入筐中。太阳只在天边挂了一个角,一半的天空已在向夜空过渡。

一团厚厚的云停在慈郎视线的正上方,半是殷红,半是铅灰。晚风带着寒意擦过鼻尖。人不动,渐渐的四肢就会发凉,眼皮也会变得沉重。

慈郎同样也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喜欢上睡觉。小时候被无数人夸奖过聪敏慧黠,那个时候带着一点点骄傲,也乐于在人前展示自己。后来渐渐发现太聪明不见得就是好事,很多时候装傻装不知道蒙混过去显然对自己有利得多。于是开始习惯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到后来干脆两只眼都闭上了。

因此练就一身无时无刻都能睡着的本领,也打造出了和睡神不离不弃的好名声。

比如说现在,明明没有意思要睡觉,却仍能清楚地感受到睡神的召唤,不消片刻便已稳稳的沈入梦乡。

 

再醒来,是冻醒的。睁眼瞧见周围已经漆黑,有水滴进眼睛,赶忙闭上。

再睁开来时,五感终于回复到正常状态,于是发现自己全身已经被雨淋得湿透。

思维显然还没能跟上,想起身,又觉得全身都重——干脆继续睡吧,这么想着。

却突然,被什么东西狠狠砸在肚子上,一阵吃痛。

叫了一声,慈郎莫明其妙的侧过头。迹部一手撑着伞,一手拿着球拍,就要去挑散在地上的另一颗球。

“你干什么啊……很痛诶!”

慈郎抱怨道。迹部的表情阴在伞下,目光冷得可以杀人。

“这句话难道不该我问吗?我只记得叫你打扫球场,不记得让你在这儿作雨水浴!”

与言语一同落下来的是黄色的球体,一颗接一颗,吸饱了水,打在身上沈甸甸的痛。

慈郎跳起来,几步冲过去按住那只还想挥拍的手,硬是把球拍夺了下来。

“拜托网球不是用来打人的!差不多一点好不好……”

“这句话好像也该我说吧?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迹部的表情可谓之阴狠,慈郎咋了咋舌。

“几点了又怎么样?又不是小学生……”

“是啊,如果是小学生,凌晨一点还没回家,你妈怕是该报警了!”

慈郎吃了一惊,倒真没想到已经这么晚了。不觉得睡了多久,时间可真是毫不留情。

“今天……不对,昨天晚上八点开始下雨,你自己算算淋了多久!”

虽然这么说,迹部却全无将伞分一半给慈郎的意思。慈郎讪讪。

“反正人家说笨蛋不会感冒,有什么关系。”

然后转念道。

“对了,球还有一地呢!留到明天可就不象话了。”

低头弯腰,从脚边开始一颗颗的捡球。

迹部默默的看着他那比四周的黑暗更深一层的黑色身影,过了一会儿,叹道:

“不来练习,让你打扫球场给我在雨中睡着,你到底在想什么?”

“……没有。”

“慈郎!”

“睡过头了而已。”

“芥 川慈 郎 !”

慈郎的动作顿了一下。好半天,放弃似的直起身子,将手中的球抛入筐中,走到迹部面前。

中学时期的慈郎,比迹部矮上十五公分;现在站到一起,却比高挑的迹部仍高出半个头。他在迹部面前站定,直视着迹部明白写着“我很生气”的双眸。

“你啊,到底在想些什么呢……景吾……”

叹息般的语调,说的内容几乎与适才迹部的话一般无二,却明显不是问句。

迹部也看着眼前的慈郎——不同于平常里的迷迷糊糊,也不同于球场上的意气风发。迹部景吾第一次发觉,芥川慈郎这个男孩,全身上下竟可以透出如此的寂寞和无助。以及在此之上的,似对这种寂寞和无助甘之如饴的甜美的诱惑。

他已不是自己熟悉的那个芥川慈郎,其实一切都在潜移默化的变着,只是自己佯装无知罢了。

而这种无知,这种将自己立于至高点而妄图将眼下一切全数忽略的伪装,已经再也维持不下去了。

维持不下去了……吗?

慈郎没有漏过迹部眼底幻化的光彩,这么看着他半晌,忽而勾起嘴角笑了。

这个笑容如苍风掠过天际,迹部甚至可以看到被牵成一线的云彩那流丽的线条。

慈郎的手指触上迹部的脸颊,食指的指甲贴着肌肤滑过,有冰浸的凉意。

“头发长了,该去剪剪。”

他说,指尖绕上发稍,轻轻的转着。

“而且瘦了。就算不喜欢,也适量吃点肉吧。”

揪了揪迹部的脸颊,在对方皱起眉的同时这么说。

迹部被揪得极度不爽,抬手去拉慈郎的手。慈郎的动作却又突然变得轻柔,拇指的指腹缓缓的揉抚着被揪红的地方,渐渐的,就抚到了唇角。

“可以吻你吗?”

他这么问,指腹擦过迹部干燥的嘴唇。

“不可以。”

回答得坚决,掷地有声。

“为什么?”

带点困惑,带点笑意。

“什么叫为什么?你傻了吗?”

迹部明显看白痴的语气,慈郎吃吃的笑出声来。

“差不多吧,差不多吧——反正是不会感冒的那种。”

迹部抬起下巴横他一眼,撑着伞转身往场外走去。

慈郎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走到门边,伸手拉开铁丝网门时,迹部的动作凝滞了片刻。片刻之后,开口道:

“什么时候有女朋友了,记得跟我介绍一下。”

停了停又补充道:

“怎么说也算是多年的交情。”

然后再不回顾的走了。

慈郎看着他消失的方向,站了一会儿,雨没有要停的意思,打在身上微微作痛。想了想,还有一地的球,不捡明天全部报废。于是弯下腰继续捡球。

不经意的,又开始习惯性的吹起口笛。清亮的口笛声穿过雨幕,飘向天空高处。

 

高中二年级第二学期开始的时候,传闻芥川慈郎交了女友。

曾目击约会现场的宍戸百般无奈的扶着额角:那也叫约会吗?跟女孩子一块儿吃冰淇淋,他趴在桌上睡觉!女孩一气之下走掉了,他睡醒了居然发现没带钱包!如果不是恰好也在那个店里的我帮他付账,他怕是就得当在那儿了!

目击者之二的凤苦笑着点头,一面安抚越说越激动的宍戸。

结果当然是告吹了。

然后似乎又有第二个,第三个……芥川慈郎的行情一路走俏,但这种情形也只维持到第三学期结束。当从崇拜帅哥学长的小妹妹到迷恋可爱男孩的大姐姐都对他的漫不经心失去耐心之后,慈郎又回复到孤家寡人一个。

继续打他的网球,继续睡他的大觉,继续吹他的口笛。

冰帝正选某次偶然的聚在一起,话题不知不觉转到闭着眼睛吹泡泡的慈郎身上。迹部夸张的叹气说“结果他成打的女朋友一个也没介绍给我认识”。宍戸突然一拍手做恍然大悟状:

“终于想起来慈郎那首奇奇怪怪的曲子是哪里来的了!”

面对众人询问的眼神,宍戸把再度长长的头发甩到身后。

“就是口笛啦!他成天都在吹的那个!——哪,迹部,还记得你七岁学钢琴时第一次作的那首曲子吗?说是送给慈郎的那首!”

“啊!”

迹部大大翻一个白眼。

“我自己都忘得干干净净了,亏他还记得!”

——!!

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众人回头看去——慈郎从沙发上滚到地上,躺个四平八稳,继续呼呼大睡。

苦笑,摇头,叹气,无语……窗外樱树的枝上栖息着嫩红的花芽,又一年的四月,就要到了……

 

 

后记:

终于终于写完了……叹。

说起来网王是第一部最初不是为自己而喜欢上的东西。因为某人说喜欢,所以看了,又跑去拷了一堆图买了一堆同人志。不是不喜欢,只是为别人而喜欢的,终也只是半吊子,即便动笔写了画了,却也无以为继。

用回这个惯用的网名,一是正式宣布弃坑(虽然八成也没人记得那个坑了),二是纪念终于为自己而喜欢上了网王。感谢部长,更要感谢慈郎。

对慈郎的感觉很简单,不同于部长纠葛在我心中的郁结,最初的最初,只是觉得慈郎好可爱。然后某天一不小心看了某个站上的图,又一不小心看了某篇同人漫画,蓦然发现那个男孩也可以有如此寂寞而空幻的色彩。或许也真是因为这份寂寞和空幻,才更加突显了他的纯粹。

所以我支持的不是慈迹,而是慈郎单恋一辈子。

为慈郎写的东西,可能就这一篇了。因为想说的都已说完。之后我会去写青学,试着在不把自己拖得更郁闷的情况下去写写部长,或者也会尝试着写凤的爱情(笑)。

至于本篇为什么把时间背景设置在高中时期呢?因为说白了我不支援初中生谈恋爱:pp最想诠释的或许是一种感情的深度和无奈,初中生绝对是达不到这个要求的。所以不仅这篇,其后的网王同人,怕也无法在初中时期展开。

 

最后要说的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篇网王同人,放开想写的越冢,而写了慈迹,是要以之答心爱的友人大半年前的礼,请签收。

 

千云

2004.1.26 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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